两个人互相望了一会儿,老妇人忽然跳下床,拼命把巴希达推出屋子。
这时候,巴希达看清了老妇的脸,她是希尔达。
她比以前更加矮小、瘦弱,棕色的头发一片枯黄,淡水湖一样的蓝眼睛让海风吹出了层层盐碱,皮肤布满海藻一样的皱纹,一点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
“你不能进来,巴希达,不能进来。”
“让我进去!希尔达,你这是怎么了!”
“我……”希尔达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麻木的笑容,无力握紧的拳头拍打在自己的胸膛上。“这里长了一架风笛。”
她说着,呜呜嗡嗡地演奏起来。
一年多以前,希尔达所在的工厂要发动一次裁员,为了不被赶走,她找到厂主苦苦哀求,厂主叫她放工后去后面的库房商谈。
不久之后,希尔达还是被辞退了,更糟的是,她怀上了孩子。
希尔达非常害怕,经密友介绍,去黑市找一个贩卖灵药的水手。
水手一见希尔达便宣布对她一见钟情,甜言蜜语地追求了几个星期,时常送些蜜饯、香水讨她欢心,还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喜欢她,也会喜欢她的孩子,如果愿意,他可以带她出海,只消忍耐几个月,就能到达河里流淌着蜜糖的遥远东方。
水手算是个会写字的人,常常写一两张短小的纸条给希尔达,还教她认识几个字。
为这,希尔达相信了他,跟着他一起在休假结束后,回了港口。
在那里,等待希尔达的并非即将远航的船只,而是炼狱般的生活。
水手只字不提启程的事,还天天抱怨希尔达花光了他的钱。
没过多久,水手又变了一张脸,白天对希尔达破口大骂,晚上拳脚相加。
终于,希尔达成为了他赚钱的工具。
日复一日,她操持家事,浆洗衣物,去鱼市摆摊,还必须应付水手从码头带回来的人,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就连生下女儿的那段时间,都没能休息几天。
三个月前,她身体垮了,感染了肺结核,在她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水手带着所有钱财,还有希尔达梦里那些花香遍野的草原,黄金铺地的海岸一起消失在大洋之中,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在所有村民的唾弃中被赶出村子。
这些残酷的往事,希尔达并没有亲口告诉巴希达。
是巴希达擅自从她可怕的梦中挖掘出来的。
不论希尔达多么坚持,巴希达就是不肯离开。
她强硬地在茅屋里住下,当希尔达恐慌地说她也会被感染时,巴希达便笑着提醒她:
“别忘了我是个女巫。”
巴希达冒着被魔法部追查的风险,谨慎地靠些简单、便利的小咒语,为渔村里的人解决了不少麻烦,她用还算不错的报酬,竭尽所能照顾着希尔达和她的女儿。
巴希达非常小心,从不在露天,以及任何可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使用魔法。
在希尔达面前她也从不举起魔杖,不过这倒不是因为防备,而是在希尔达面前施展魔法,她会有一种罪恶感。
仅有一次,那天阳光正暖,希尔达咳嗽得没那么厉害,她心情愉快,请求巴希达:
“给我看看魔法好吗,随便什么魔法,给我看看吧。”
巴希达想了半天,觉得那些让空气闪现快乐泡泡,变出调皮小精灵的把戏,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她温柔地握住着希尔达的手说:
“我给你占星。”
她们小时候曾一起赶集,希尔达想用买洋葱的钱让一个吉普赛女人算算命,但巴希达不同意。
这会儿,她在窄床旁边展开算命的沙盘。
“属于你的星辰就在……”
她在茫茫的宇宙间怎么也找不到希尔达的星,但希尔达正在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巴希达只好指着自己那颗,说了个谎:
“你的星在这里,它的名字叫……Bat alpha。它的亮度等级和所处位置预示着你年轻时会遭遇磨难,但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会逐渐平静,总有一天,会找到属于你的韵律与归宿……”
希尔达看不懂星图,但那些在阴影上闪耀的银沙让她觉得感动。
在她单薄的一生中,还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那些砂砾,好奇地问:
“我的星星也能说话,也会讲我的故事,对不对?对不对?”
巴希达没有料到这才是希尔达最关心的问题,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小会儿那颗星星闪光的样子,回答道:
“是的,它还说你很快会好起来。”
那颗星星也在说谎。
希尔达的情况渐渐越来越糟。
有一天,她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无意中用破破烂烂的呼吸,吹出了《很久以前》。
当她发现这点时,回头朝巴希达露出笑容。
巴希达却害怕极了。
当天晚上,巴希达悄悄去了圣芒戈。
在那,她打听到魔法界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不过需要十五服,一天三次,持续五天,价格昂贵。巴希达所有的身家算在一起,也不够总数的十分之一。
无论如何哀求,治疗师也无法以那么低的价格把药给她,更加无法同意收治一名来路不明的麻瓜患者。
绝望之下,巴希达下定决心去做一件在心里想了很久的计划。
她找到那个坑害希尔达的工厂主,将他家里的现金、古董、银质餐具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拿到翻倒巷贱卖,凑出一笔买药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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