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在他心中反复重放过太多次,有时在睡不着的深夜,他甚至开始动摇,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确实像雷古勒斯说的那样,不论披着多么正义的外壳,也和儿时作弄那些家养小精灵没有区别。
他也说不清是他们抛弃了他,还是他抛弃了他们所有人。
离家的那些年,他做过许多工作。魔法部、古灵阁、翻倒巷、对角巷、霍格莫德都呆过,最后,在时局极其混乱的时期,加入了一个名为凤凰社的组织。
在这里,昔日的朋友们重聚一起并肩作战,对抗当年雷古勒斯口中的那位可敬的领袖。
西里斯是众人之中骁勇善战的一员,几乎历次战斗都冲在前线,他像一场猛烈的山火,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亲手击败过、葬送过甚至吞噬过无数那位尊者制造出的,与他一样具有怪异能力的人,一直占据着对方势力黑名单的榜首位置。
在人前,他是可靠的队友,坚实的盾牌,无论处境多么危险艰难,他都会带着无所畏惧的笑容,轻而易举地团结大家取得胜利。
在背后,他却深知自己懦弱,只要身边没有旁人,他就无法心平气和地与自己相处,他会忍不住颤栗,如同故事里曾经讲的那片海一样,始终希望身边能有个人,平静地听他说话,温暖地望着他。
一夜又一夜,他悄悄前往荒野,无数次召唤那片海洋。
海一直一直没有出现。
西里斯即将二十一岁这一年,凤凰社中有两位出色的战友喜结连理,并很快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两个人忧心忡忡,不知道该不该在着这样的年代生下那个孩子。
西里斯在这时挺身而出,自愿接过所有他们手头的所有工作,担负起一切。
“快去把我的教子教女带来见我。”
他爽快地笑着,把那两个人赶回了家,然后日日夜夜待在作战基地,再也不用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镜子里的自己。
在此期间,战争愈演愈烈,那位领袖的行动也越来越疯狂。几位凤凰社的核心人物惨遭杀害,西里斯要承担的责任无比繁重。
就在战事最为惨烈,西里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一封意想不到的信,放在他的信箱里。
信上说,父亲去世了,葬礼第二天夜里在海边举行,请西里斯务必出席。
落款是雷古勒斯。
这封信很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情,只写在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条上,而且字迹匆忙,措辞粗陋,重要的时间地点说的模糊不清,何况大名鼎鼎的奥赖恩去世,社会各界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朋友们都劝西里斯不要去,谁都知道雷古勒斯是那个不可言说之人的忠实手下,而那个人也将西里斯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前去,只怕凶多吉少。
但西里斯还是瞒着众人只身前往。
时间地点没有写明,但他知道雷古勒斯是要他在午夜时分来到那年抛洒灰烬的荒凉海滩。
雷古勒斯在等他。
“对不起。”
他抛出这句话,即刻痛下杀手。
咒语宛如海啸侵袭,铺天盖地,每道都凌厉如刀,直指西里斯要害。
西里斯却不打算还击。
他闪躲、逃亡,一心只想甩掉雷古勒斯的堵截,雷古勒斯却穷追猛打,并且一刻不停地对西里斯奉上最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狂轰滥炸中,终于有一句话挑断了西里斯的忍耐极限。
“你有两个朋友最近没消息了吧?一个红头发女人还有个戴眼镜的家伙。”雷古勒斯说出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极度扭曲的微笑。“要我告诉你他们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尾音未落,一道眼睛无法捕捉的闪电刺入他的身体。
西里斯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魔杖何时化为一柄长剑,刺穿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的血液,雷古勒斯的力量,源源不断流向西里斯的身心。
奇怪的是,雷古勒斯并不反抗,反而推波助澜一样,把自己不可思议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交给西里斯。
西里斯这才发现,雷古勒斯跟他一样,有了自己的名字。
Hod。
紧紧跟在Netsah身后的Hod。
雷古勒斯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弱、干瘪、支离破碎。
西里斯想把长剑抽出来,雷古勒斯却紧紧抓住剑刃,不肯松手。
“西里斯,把它拿去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交给谁……”雷古勒斯难以忍耐的痛苦神情中,忽然多了点即将解脱的轻松感,他伸出双手,越过长剑,紧紧握住剑柄那端西里斯的双手,“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不想留下任何东西,不想被埋葬,把我的灰烬交给海洋。”
他许下最后的愿望,无须西里斯出言答复,便放心地合上眼睛。
西里斯将他的身躯化成一簇白沙,海浪涌来,将他带走。
待潮水退去,西里斯望着深渊般的海面,在黑暗中翻阅雷古勒斯遗留给他的记忆。
雷古勒斯一生中最早的记忆,是两岁那年与奥赖恩和西里斯前往魔法部的一次旅程。
奥赖恩带他们走进神秘事务司里一扇黑色的大门。
门后是一座巨大的石坑,石坑中央耸立着一座拱门。
四下无风,但一面黑色的帷幔像幽灵的叹息般在门前轻轻摆荡。
“看看它,两位布莱克先生,这世上最优美而又神秘难解的东西。”
奥赖恩像往常一样,痴迷地望着那道拱门,几乎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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