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衣服返回少女所住的房间,重黎献宝似的将这些绣工精美的衣裙堆在她面前:“阿月,你试试合不合身,要不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找别的。”
阿月是少女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也是重黎猜的。少女不能说话,所以之前问到她名字的时候,她只是用手指了指天上一轮明月,于是重黎便擅作主张地用“月”字来称呼她了。
少女不反对,重黎便当她是默认了,反正他自觉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阿月,如何,你可喜欢?”少女摩挲着他带来的衣服,许久都没有表示,重黎有些按捺不住了,再次问了一遍,然后他首先自我怀疑,“要不……我再去那几件给你选?”
少女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想,转头将衣服收了起来。
重黎觉得她肯定是不喜欢这份礼物的,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都假装不着痕迹地观察她,试图找出少女真正的喜好。
结果他发现,少女对绣花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这便好办了。
重黎琢磨着,直接跑到了尚服司,将里面珍藏起来的绫罗绸缎一股脑地拿出来送到少女面前,果然得到了她惊喜的目光。
而更惊喜的是,少女花了半月时间,用那些布匹给重黎做了身新衣裳。
虽然重黎惯常穿黑衣,而少女做的却是月白的袍子,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换上了那身衣裳。
……不得不说,尺寸合身,异常舒适。
有了少女的陪伴,重黎甚至觉得在宫中的时光变得无比快乐,但他从未忘记要替少女治好病,好让她能重新开口说话,于是隔一段时间就带她去京城中的医馆看病,甚至有一次还把宫中的太医绑了来为她诊脉,还是一无所获。
所有大夫都摇头称无能为力,只有那位被他蒙了眼绑来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说了名字,建议让他们去找那个人碰碰运气。
——数年前失踪的神医墨流。
重黎想了想,先询问少女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找神医,得到肯定的答复,他们便离开皇宫,一路顺水往江南飘去。
传闻几个月前有人在江南一带窥见过那位神医的踪迹,虽然时隔那么久,不知墨流还会不会停留在那儿,但重黎也只能去试一试。
找不到的话……留在江南也不错。
不过老天还是眷顾他的,他还没动身去寻找,墨流就主动找上了门。
彼时重黎刚租下了郊外一处安静的房屋,还没坐上一会,院外就踏进来一个人。
重黎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来人也不看他,目光径直落在他身后默默喝茶的少女身上。
“月儿……”重黎听见他这样叫,“你还活着……”
来人的相貌十分显眼,特别是那一头白发,走在街上肯定会让人侧目。
“你认识阿月?”重黎早前就听说了神医墨流的特征是白衣白发,倒没有拦他,只是皱着眉将少女挡在身后,问。
“认识……何止认识……”墨流眼也不眨,深深地凝望着少女的面容,袖袍下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但想比起他的激动,少女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她只是淡淡地回望,眼神无波无澜。
在这淡然的注视下,墨流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本了冷水,顿时清醒过来,嘴里一片苦涩:
“月儿,当年是我不好……”
“当年?”重黎越发疑惑,“什么当年?”
正在他想继续深究下去时,少女及时扯了扯他的衣袖,重黎便立刻将这些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比起追究这些,显然正事要紧。
“神医。”因为有求于人,重黎态度十分礼貌,“阿月她嗓子受损,说不了话,你可否为她诊上一脉?”
墨流等了许久,发现少女都没有表露出平静之外的其他反应,似乎自己在她眼中只是个不想干的陌生人,心头黯然。
这时又听见了重黎的问话,因不想在这个情敌面前堕了气势,于是立马冷声道:“你若早些时候来找我,她便无需受苦了。”
重黎忍了忍,觉得的确是自己理亏,才没有出言相讽。
算了……只要能治好阿月,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墨流的医术非常有保证,三天之后,他便宣布少女不日就能痊愈了。
尽管墨流本人不想离开,但每次看见少女,他都会不期然地想起这个人自刎在他面前的凄美景象。
虽然不知道侍月是怎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但是,只要她活着就好。
至于自己……大概是没有资格陪在她身边了。
重黎对墨流还是存着感激的,见他要走,亲自把人送了出去,但墨流临转身前,脚步却一顿,喃喃道:“月儿她本应是我的夫人……”
重黎不假思索反驳:“不可能!”
墨流冷笑:“你若待她不好,我随时都能让你死。”
重黎毫不示弱:“我们俩的事,就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脾气古怪的神医,重黎舒了口气,转身刚想往房里走,却发现少女已亭亭立在门前。
不知她是何时醒来的,也不知她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在与重黎对视了一会后,她忽然勾起温柔的浅笑,对着重黎唤道:
“夫君。”
微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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