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飘过的云朵挡住了高阳,它洁白如雪,它形态万千,前面一朵如鬣狗扑兔,后又一朵似白象戏水。坐在渡口的王诗云与脚下的鱼儿嬉闹,身旁是擦拭青凌剑的宁尘。远远的,小舟追着流云过来,是匠人葛罗诺,他身后的木桶里装着的是黄色的涂料。宁尘不知道那涂料是什么做的,也没打算问他,因为葛罗诺一向都不友好,或者说他不爱说话。
宁尘稍微让了让,提着木桶过去的葛罗诺突然开口言“这世间能够击破青凌者,唯有碧华了”
“前辈知道这剑?”宁尘立刻问。
“见过它曾经的一任主人几面而已”匠人葛罗诺平静答。
宁尘再次的问话让葛罗诺停住了脚步,“前辈也会剑术?”
良久,望着西王母庙上摇曳的经幡葛罗诺答“剑术?平和岁月人人都说不会剑术,不休的时代呢?就连那起灶的伙夫都会横打十三式”
宁尘以为隐世必高人。
“你握剑是为了什么?”待葛罗诺走远王诗云问。
宁尘没有回答,他反问“如果我说是为了活下去你信吗?”
没有回答,唯有候鸟欢唱。
……
宁尘自都督府回到营房时,姚彝和陈子昂也回来了,“家里的事知道了?”
“卫长告诉彝了”姚彝点点头言。
“你阿姊在,没事的”宁尘安慰言。
而后几人拿出他们的收获,原来几人去捕鹰了,所捕的鹰隼都是上佳的,其实宁尘也分辨不出来,他敢这样断定是围拢的众人无不赞叹不休。带着几人捕鹰的是鹰奴尔贺老头,是锁儿他们自龟兹撤退时藏匿在货物里带出来的。
宁尘问姚彝和陈子昂捕这么多鹰干什么,他们说尔贺老头原来是龟兹王城的鹰奴,后被吐蕃人夺了去,他所擅长的,便是训鹰,用于战斗,用于传信皆可。所以他们也想让尔贺老头重操旧业。宁尘并不太看好,也未阻拦。
……
离开西州那日天色是昏暗的,宁尘不知这昏暗是不是一种预兆,预兆世事沧桑,预兆着人生无常。但这一日他走的很不开心,那是对这个淳朴大地的不舍,对人命危浅的喟叹。
这日西州的闹市里有一百多条生命消逝了,这一百多人一些来自邪月谷,大部分来自落月镇。自唐丝丝带人去剿了落月镇后,邪月谷便一直没有动静,唐先慎正准备着下一次大的围剿,可是邪月堡堡主突然举告堡中一族人通敌,并派人将这些人押解到刺史府,而后还主动派人追捕落月镇的逃犯。这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可宁尘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有勇士的遗体,这一路走的很慢,王诗云也得以坐上了马车。似乎总有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摆在宁尘面前,也是宁尘却不愿去提起它,直到行至汾州治所新平县,宁尘已到了不得不面对的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当下能够困惑宁尘的只能够是王诗云了,而宁尘不得不面对的是王诗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对宁尘来说,王诗云的出现是填补了他对崇尚女德的社会下名门闺秀的认知,或是明安王府的女子们太过随性跳脱,或是如豆卢安然,王珂等给了他豪放不羁的感觉。那年元夕初见王诗云时,她便成了宁尘心中永远的标杆。然而后面的出逃,让宁尘看到了另一种闪烁的东西,它出现在早已在宁尘心中烙印下了温婉形象的王诗云身上,便更加珍贵,随其印刻下的还有愧疚与自责。安西一事,宁尘舍命相伴,或是为了化解恩怨,或是为了填补遗憾,更是不知何时萌生的一种信念,那是责任,是宁尘也不清楚的责任。
宁尘的困惑随着几人的到来暂时搁置下了,如此,这一路来的轻松愉悦得以延续下去。是洛阳来的旨意,大致意思是与高句丽的谈判不是很顺利,让宁尘率领天授军到燕云巡视。这也是趁着在西疆刚刚成就的死神黑旗之名去震慑突厥和高句丽。
当传旨都尉宣完旨意,屏退众人后,他凑近宁尘轻声言“公主殿下命末将带句话给郡王,盛衰无常,当折戟以掩锋芒”
宁尘听言躬身谢过,而后独自在庭中沉思无言,竟不知何时王诗云已凑近,当她轻声言“看来在阳关分别时陈子昂赠三郎哥哥的诗文应验了,忽闻天上将,关塞重横行。始返楼兰国,还向朔方城。黄金装战马,白羽集神兵。星月开天阵,山川列地营。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
宁尘回身亦是欢愉言“班超班仲升我是赶不上了,愿为其兄,精研文史,成为一代儒客大家也是极好的”
当夜宁尘便遣武司其回都,所带回的有几封宁尘的手书,一封是加急送往江南的,一封是写给月儿的,所述之事亦是紧要的。
待第二日继续起行时,宁尘命兵分三路。一路是天授军军士们,由宇文伽统帅,往麻亭,奉天,经咸阳往长安去,他们需要守护阵亡的勇士,也需押送俘获的十姓可汗以及其他一些吐蕃将领交接给西京守备府。第二路是汤阅一火守护的孟子吟和姚彝,王诗云几人,他们直取宁谷镇,到华原等候,如此也少了周折。第三路只宁尘和赐名,二人换过朴素的衣衫,一穷书生,一哑巴奴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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