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武凌自行在几案旁坐下后言。
“你都知道了?对不起…”宁尘未转身,依旧盯着窗外言。
武凌愣了愣轻言“不想说不必勉强”
“老祖宗出殡的日子已定轻易更改不得,老祖宗遗愿薄葬,停灵三日,我已连发两份表文请罪,已将阿耶和阿娘伴老祖宗安土了”
武凌顿了顿接着言“我以阿耶政务冗杂,思虑神伤,心神耗竭为由,刺杀的事并未提及”
良久,武凌起身言“诸事皆有我,三郎就安心静养吧”
第二日清晨武凌又来了,显然这次宁尘已经做好了告诉他一切的准备,“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武阳你信吗?”
“相信”
“武凌不是武凌,不是明国公府的养子,而是明国公府唯一的子嗣,他的母亲是渭水河畔的渔家之女,他一直崇敬的养父是他的生父”
武凌在消化着宁尘话中的内容,这些年他早已把自己当成武府的一份子,将那个人当成自己的父亲,也不知幻想过多少次这般情景,但如今听得,依旧是心尖一颤。
“武苏氏不是武苏氏,她叫飞嫣,云飞嫣,她不是二娘子,她与二耶因为一个约定扮演了十三年的夫妻,她因等待一人守在武府十三年…,十三年…她是我爱的人”
久久,宁尘继续言,武凌刚刚平复的心再起波澜,他想问,但他不知该如何开问,他只得呆呆无言。
“武潼儿不是武潼儿,她不是二耶的女儿,也不是飞嫣所生,她姓云,是飞嫣师姐的女儿。三年前在明国公府的寒池,我们已私自拜堂成亲”
武凌的讶异更甚几分,他依旧没有开问,只是低头静思。
“而武阳不是武阳,他是武府娘子武萱,十多年前的英王妃在江南的偷生之子,因为武阳,若梦自小没有了阿耶”
这次没有长久的沉默,宁尘接着痴痴言“武王氏不是武王氏,王悦君不是王悦君…”
两人呆坐,宁尘此刻已然心无所虑,平静如水,但此刻对坐的武凌心境却与宁尘截然相反,他心知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他却忍不住的去思虑其间的假意,越想心绪越繁杂。
久久,武凌起身,“三郎,你是三郎,是我的三弟,也是武府的一份子,恩怨就让它随那场火,那场雨消散了吧!其他的我不想知,或许那就是宿命。我们活下来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逝者也定希望如此”
“兄长…”宁尘呆呆说出这句话时,武凌早已离去。
次日午后武凌再次前来,此时的他显然已经接受了宁尘前日所言,或许是他心知已然无法改变,或许他心中并装不下这些琐碎。
两日后雨昔来,她为宁尘盛来香翠鹑羮,用汤匙轻轻摇转着,“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很好”宁尘言。
她递上一汤匙待宁尘张口咽下才缓缓言“你这样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我的泪在那一晚已经流尽了”宁尘接过雨昔手中的碗平静的说道。
良久,“你要去看看她吗?我陪你去”
宁尘摇头,雨昔却起身径直走了过来,然后搀住宁尘的臂膀坚定言“你是怕吗?你是怕自己再也忍不住,你是怕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坚强”
宁尘抬眼,看到的是一双眸,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却是那般咄咄逼人。宁尘未动,雨昔使力将他拽起,颤巍巍站起,却因腿上的伤摇摆欲倒,雨昔吃力的搀抱住宁尘,“宁尘,你爱她吗?”
宁尘低下眼来,眼里的神色已经说出了答案,“她爱你,她深爱着你,如果我是她,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能够忘了我,你明白吗?”
“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雨昔抬眼望着宁尘言。
格栅外是鹊儿,她痴痴的呆立,泪自眼角溢出也不觉,就听得雨昔高声“叫人备车吧”
鹊儿放下手中那刚点上的香炉,转身往外行去。鹊儿现在见到雨昔时总觉得难以开口,有些变化发生的太快,每个人都需要时间去适应。
宁尘出事后便被接回太原府旧宅,梅园因被屠戮一直空置。鹊儿命人将马车驾到府内,因为她不想有人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不想有人知道宁尘的伤势,不想有人知道宁尘去往哪里。
雨昔和宁尘对坐车内,鹊儿没有去,她怕自己会哭,怕自己会忍不住。
梅园中的梅林很大,有曲径蜿蜒,直到凤巫脚下。雨昔带着宁尘一步步行去,宁尘愈行愈觉脚下沉重,似有万钧之力拉扯,再行百步,有一座坟茔于梅园中,一人跪坐于前低言诉说着。
雨昔停了下来,宁尘继续向前,他步步往前行,到得近前才见地上麻衣素衫之人是潼儿,她脸上很平静,她在诉说着。
眼前是一块石碑,空无一字。
宁尘坐了下来,腿上的伤痛让他不由得眉头一皱,“她很快乐,是吗?”潼儿未转头,漫无目的的撒着手中的纸钱道。
“却很短暂”宁尘答。
回忆涌上心头,宁尘似乎又看到了那张脸,那个笑,那一颦一簇间的情意流转,在身边时,宁尘从来没有想过失去她会是什么滋味,可是当真的失去时,却总是沉沦于那回忆中。
“你知道吗?那日我赶到时,她竭力的想要遮掩,她总是在避开,避开你,避开我,可是,可是她的一声三郎,我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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