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梅长苏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服。
他也曾问过由藩王世子变成帝国太子,再变成天子的萧虞:“当初先帝有意择您为太子时,您真的不心动吗?”
“怎么可能?我很心动的。”萧虞实诚得很,“毕竟肉都送到嘴边了,不吃不就傻了吗?”
“那……您在北疆做世子之时呢?有想过做天子吗?”
“没有。”萧虞答得干脆利落。
以梅长苏的心智与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这让他觉得很神奇。
想想他生前遇见的皇家人,但凡有机会的,哪一个又真的不想做一做那个位置?
且不说为了坐稳皇位机关算尽的老皇帝,就是皇子中最没用野心的靖王,也不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的。
但他却也知道,他问的已经够多了。也是他这些日子表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加上萧虞自己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才容得自己这般越矩。
可梅长苏和萧虞处了这些日子,对她的性情也摸透了几分,知晓她绝对具备作为一个帝王的一切品质。
比如:生性多疑。
更可怕的是,萧虞极聪明、极敏锐,自己若是再多问,说不得就被她猜出点儿什么了。
虽然他的来历很是不可思议,可他就是觉得,给萧虞的线索再多一点儿,她就真能猜出点儿什么。
但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一日,他们几人闲来无事,便凑在一起说话,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各自的过往。
因着梅长苏的一生太苦,他就借了第三人称叙述。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今日萧虞也恰好闲了,一个人溜溜哒哒的,就到了四人集会的冰泉宫,听到了梅长苏的故事。等四人发现她的时候,故事已经讲了一大半了。见她一脸兴致勃勃,梅长苏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
因着是讲的自己的过往,他用的也自然是林殊的视角。
可是,听完故事之后,宇文护却是嗤笑道:“这老皇帝也真是的,杀个臣子而已,也值当费那么大功夫?直接一家锁拿了满门抄斩,朝堂上剩的那些必然噤若寒蝉,谁敢多说什么?”
梅长苏蹙眉,看了萧虞一眼,争辩道:“林家满门忠良,又岂可随意戮杀?”
宇文护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了。
萧虞扭头去问润玉:“你觉得呢?”
润玉想了想,道:“林家即是忠良,自不可随意就杀了。只是,这老皇帝的谋略也太粗糙了些,且斩草不除根,落得那般的下场,却也不是偶然。”言语间,却也并不觉得林家被灭门有什么不妥的。
梅长苏心头郁愤,可却不小心瞥见了萧虞嘴角勾起的笑靥。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此时阻止,显然已是来不及了。因为萧虞已经问到了花无谢:“无谢,你觉得呢?”
“啊?”花无谢挠了挠头,看了梅长苏一眼,干笑道,“这林家的权势,也太盛了点哈。”
萧虞笑着将一碟玫瑰饼推到了花无谢面前,赞道:“还是无谢最为通透。”
这林家的权势,可不就是太盛了吗?
家中世代为将,握着诺大兵权,且后继有人,让天子看不到收拢兵权的希望。再有女儿在宫中为贵妃,且还育有皇子。更有甚者,哪怕老皇帝并不肯封那个皇子做太子,大部分人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林贵妃所出的宸王合该是下一任的天子。
这种种加在一起,哪个皇帝能忍?真到宸王继位,这天下到底算是姓萧呢,还是姓林呢?
梅长苏抿了抿唇,决定破罐子破摔地问一句:“至尊又觉得如何呢?”
萧虞反问:“你是问老皇帝,还是问林家?”
梅长苏定定地看着她:“老皇帝如何,林家又如何?”
萧虞笑了:“都不如何。”
梅长苏一怔,但想想大晋的历代明君,觉得她看不上那老皇帝也理所当然。只是她连林家也不以为然,便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了。
“还请至尊赐教!”
这态度就有些咄咄逼人了。花无谢连忙在桌子下面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意在提醒他,如今正是在君前奏对。而宇文护则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冲他笑了笑。唯独润玉面色一沉,看他的眼神极为不悦。
萧虞却并不在意,顺着他的话道:“难道整个大梁,除了林家,就没有别人懂得带兵打仗了?便是天赋比不上林家的,多找几个总找的到吧?何至于弄到让林家一家独大,不得不兔死狗烹的地步?”
为什么历史上明君坐天下时人才济济,昏君当道就必然有残杀忠良的事?
难道真的是国之将亡,人才凋零?不过是昏君不擅长发现和培养人才而已。
就比如魏武帝座下的五子良将,并非个个都是全才,只是有的善于攻城,又的善于防守罢了。难道史书之上,他们就不是名将、不能列传了?
纵然林家再厉害,没有比得上林家人的,但对某一项特别擅长的也没有吗?
“还有林家,一门忠烈呀!代代忠良啊!啧啧,连皇帝想收拾他们家,也得费心心思地想计谋,这家可真是一门的贤臣!”
句句赞赏的话,却是用这种近乎嘲弄的语气说出来,饶是梅长苏已再世为人,也不免脸色胀得通红,眼中隐有怒意。
花无谢怕他君前失仪,连忙跟着感慨了一句:“是啊!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这林家的名声这样好,竟是半点儿把柄也不留在皇帝手里,皇帝自然是不敢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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