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暮色沉,像谁剐了碗殷红的鲜血,泼到了天边。
绿林阴翳,鸣声上下间,只见十几个天兵抬着一顶凤鸾辇缓缓往陈塘关去。
辇车前面由八匹白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西海珍珠,极其奢美尊贵。
但辇车上的人,却衣不蔽体,发丝散乱、面带红痕,瞧上去有些狼狈。
“听说了吗?那魔丸长了一副凶相,性情狂躁不安,每每把人整得半死才罢休....”
“依我看啊,这车上的小子,可要遭罪了....”
抬辇的天兵窃窃私语着,脸上有股猥亵的笑容。
“谁说不是呢....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说不定,就被魔丸一口吞了呢!”
另一名天兵提高了嗓门,故意往车内瞟了眼,像在吓唬谁似得。
听着他们嬉笑的对话,敖丙黯然垂下眼睑,神态有些忧伤。
早知道,他就听父王的话,不乱跑了....
父王,孩儿今日学习了冰河飞泉,已经达到三重天了。
很好,你很努力,但还不够....
父王疲倦的阖上眼眸,柔白色的身体紧贴神柱,眉态孱弱。
深深凝视着父王,敖丙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窜了上来。
父王,相信我,我会保护您、保护族人的。
他把指尖掐进掌心,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疼痛时,浑身的知觉才慢慢回笼。
证明自我的实力,是一个亘长又艰难的过程,亦是,一场遥望着父王的背影,寻找答案的路途。
自敖丙记事以来,虽然父王一向静默、严厉,但会在他不曾知晓的地方,给予他很多温柔。
每每修习法术受伤,颓丧的返回龙宫,阖上眼睛入睡时,他总会感到伤口有一阵清凉。
那种柔和亲切的触感,仿若回到了母体,被紧密关切的包裹着。
他的生辰,父王从来不提,但在第二日,布满阴火的寒冰岩上会放着一只海螺。
海螺散发着清幽的蓝光,好像....好像父王仰望天际时,那双如一眸春水的眼睛。
父王是孤寂的,敖丙能感知到他的心绪,却无法捕捉到他孤独的源头。
但他能猜测到,父王的沉寂源于天空。
在听闻四海传来的风言风语后,敖丙便更加确信。
因此,他才会选择跟那个白衣神仙上了天宫。
那白衣神仙相貌堂堂,不曾想竟是个骗子。
他以为自己离答案仅有一步之遥,却没想到,这是天庭欺骗他,要用他献祭魔丸的计策。
思及此,敖丙抱住双膝,靠在金色的鸾辇,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辇车抵达陈塘关时,天空骤然乌云紧拥,四周狂风大作,尘土和腥湿的气味扑鼻而来,街巷内空无一人,异常死寂。
绕是天兵天将,都被这情形吓得胆颤。
“快快快!快点走!”
抬辇的人惊呼着,加快了步伐。
粉墙环护、游廊玉砌,有一汪水池坐落在宅院。
敖丙抬眼看头顶的牌匾,李府两字映进他清明的眼底。
此刻,风云凝聚,滔滔生怒,一道惊雷陡然毙下来,照亮了漆黑的院子。
“快跑!快跑呐——!魔丸要出来了!”
受到惊吓的天兵撂下鸾辇,拔腿就跑,独留敖丙一人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敖丙的神色很平静,他站起身望向宅院,待蓝光闪电消逝后,院子中间,有一名身穿红褂的小孩。
小孩浑身火红,手持鎏金火尖枪,脚踏金霞风火轮,分明年岁不大,却有种狂傲霸气。
他长相本稚气单纯,但眼底下的一片淤青,却使他的眉目有些阴鸷,嘴角挂着的那股邪妄笑意,更令人胆寒。
这便是....魔丸么?
竟是一个看起来仅有三岁的孩童?
惊雷轰的一声滚落,在敖丙失神之际,孩童一步步走了过来。
直到两人的距离只有半步,他停下了步伐,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怕我?”哪吒哑声问道。
敖丙淡定地瞧着他,抿唇不言。
气氛凝结了许久,哪吒突然跳上鸾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咧开嘴阴测测道:“小爷可是魔丸,这里的人都怕我,怕的要死....”
“为什么,你不怕我!”
他加重了手掌的力道,紧贴敖丙圆润的耳廓,质问。
敖丙碧蓝色的眸微动,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他浑身有些发烫。
好温暖,不似海域那般寒冷....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小孩,他轻声道:“我连死都不怕,又岂会怕你?”
小孩愣住,像被他的话震慑到了。
半晌之后,他扯了一下唇角,扛着火尖枪点头。
“好好好....好一个不怕。”
未等敖丙反应过来,哪吒一把撕碎了他的衣物,衣袖里飞出一根殷红绫布,将他缠在鸾辇的软蹋上,严严实实,几乎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
惊慌下,敖丙的气音有些不稳。
小孩的黑眸里燃起层层火焰,他默念着法咒,一圈又一圈的烈火在他身边围绕,转瞬间,变作了一名眉如剑锋、棱角分明的俊美少年。
敖丙看呆了,这魔丸....究竟是什么东西?
哪吒跳进鸾辇内,紧扣住他的手腕,扯下他身上的混天绫,邪邪的笑着。
“不怕?今日小爷便让你知道,什么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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