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身边不远处,利昂拖着脚步在雨棚形成的影子里磨磨蹭蹭地挪动,几乎是被他身后的菲利克斯推搡着前进。
显然他并不是真的乐意成为阿罗的另一个收藏品,我们两个在这方面也算同病相怜,我曾想请求马库斯放利昂离开,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马库斯似乎在大部分家族事务上都倾向于袖手旁观,而当我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时候,实在顾不上其他人。
一辆装有遮光玻璃的加长林肯停在路边,吸血鬼们依次上了车,车子沿着一条小路驶出机场。
黑车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路口停下来,菲利克斯从司机位置上走下来,替阿罗与马库斯打开车门,并不耐烦地催促我跟上去。
这与吉普赛人曾经带领我走过的不是一条路,离古堡正门还有一段距离,也没有那些能足以让一个人藏身的雕花墙。事实上这条街道十分普通,与餐厅或酒吧后巷没有差别,往左右两侧都是没有窗户的砖墙,足有五六层楼高,有些地方的灰泥剥脱了,露出内部的红色砖块。这两面墙壁随着我们的前行逐渐向内收缩,最后只余下一条只能供两人并排通行的小巷。
大概走出二十米后,小巷开始一路向下倾斜,我追着马库斯的袍角拐过一个弯,发现一堵砖墙挡在道路尽头。墙根处有一个下水道一样的东西,菲利克斯正俯身将井盖搬到一旁去。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忍不住看了阿罗两眼,很难想象这个沃尔图里长老、自恃身份的吸血鬼每次回家都要从地道进出。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热切,原本背对着我的吸血鬼忽然转身看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只能尴尬地别开脸,假装自己正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阿罗问。
“不,其实我是想问……你们家没有正门吗?”
“只是条近路而已。”阿罗宽容地笑了笑,就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会走下水道回家似的。
我从站立的地方往前挪了挪,探出身子朝井口下方张望,希望能瞧见一点地道里的构造。然而在那段竖井中并没有光源,目光所及全部是黑漆漆一片,让我不由得想起从前在电脑上玩的那些恐怖游戏,在我看不透的黑暗里,仿佛有许多双眼睛注视着我。
我在原地犹豫着,未知总会让人生出本能的恐惧。
阿罗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主动向我抛出橄榄枝:“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把手给我,可爱的女士。”
“谢谢,不过我自己能行。”我坚持道。
对方不以为意地收回手,向前走了一步,飞快地消失在路面上。
来吧,伊丽莎白,这不会有多糟的,你可是从吸血鬼手中逃脱两次的人类。
我把自己的行李交给利昂,深吸一口气,确保那面看不见的盾牌能够保护好我的肋骨,然后闭上眼跳下去。失重感与扑面而来的冷风让我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跳楼,但下一刻所有事情戛然而止,我的盾撞上某个坚硬的平面,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有人在后面扯了我的领子一下,让我在自己的脚上站直。
马库斯从我身后绕出来,在我能感谢他之前,就越过我走到前面去了。
然后利昂也跳了下来,走在最后的菲利克斯跳入竖井时随手带上了井盖。我本以为洞内会彻底陷入黑暗,四周的石壁却泛起一层荧光,虽然不够明亮,但足以照亮我们脚下的路。
我想象中的“下水井”实际上只是一条地道,内部十分干燥整洁,唯一美中不足是地道内比地面上气温降低了许多,还不间断地有冷风从身边穿过——不过除了我之外,这里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这个。
“我觉得我们已经在地底很深了。”
我用胳膊紧紧抱住胸口,用两只手在手臂上来回摩擦,试图获取一点温度,可惜收效甚微。
很遗憾,我的盾能抵挡下坠的冲力和吸血鬼的攻击,却无法从地下潮湿的寒气中保护我。
“这里是城堡下方。”马库斯回答,“我们正要到楼上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右移动了半步,恰好挡住朝我吹来的风。
我曾说过自己不期待马库斯能帮忙,但在孤立无援的绝境里,知道有人仍旧在暗中关注你,足以让人重新燃起勇气。
地道的终点是一扇扶手已经生锈的门,门后面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和另一扇门。当第二扇门也被打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普通的、点满油灯的走廊,终于把我从这段又长、又黑、又冷的旅途中解救出来。
无论如何,我对于走路这件事几乎已经麻木了,沃尔图里的城堡巨大到就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我跟着他们穿过走廊,坐上一部电梯,就在我以为还要走好几条这样的走廊才能抵达目的地时,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闯入我的视野。
对于一座几世纪前的古堡而言,这里实在过于温暖光明了,包括地板在内,房间的五面墙完全由木头拼接而成,墙上悬挂着许多幅描绘乡村风景的油画。
是的,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寻常。
大厅内部的主要材料不是我想象中更符合“吸血鬼气质”的大理石与花岗岩,而是采用了纯木板结构;还有墙上的那些风景画,宁静的小河,田园风格的木屋,金黄的稻田与草垛——至少就他们选择定居地的标准而言,我不认为沃尔图里的主事者们喜欢这种主题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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