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成为素食者不久后的事。我在欧洲游历,寻找自己未来的道路,阿罗邀请我来到沃尔图里的城堡小住一段时日。”卡莱尔将右手抬在半空中,似乎透过指间的缝隙又看到那段作古的时光,“此前索玛尔曾与马库斯共同前往巴黎处理一场事故,在我到达沃尔图里的时候,她已经在热烈地追求着他。”
“老实说,她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我坦白说。
卡莱尔描述中的女人与我的预期截然相反。
我幻想中的吉普赛女巫应该像篷车里的海莲娜一样,言行神秘鬼祟,身上挂满奇怪的装饰品,整日被香料和晒干的动物内脏环绕,手里永远拿着一副塔罗牌。
“索尔玛是一位十分迷人的女性,强大、忠诚、精力旺盛,几乎精通吉普赛人代代传承的全部巫术;她生活在沃尔图里,像一尾搅动死水的红鳟鱼,信誓旦旦要让死人见识一下活人的可能性。”卡莱尔露出怀念的笑容,又补充道,“那时我还在适应吸血鬼的身份,她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对于人类的态度。”
“酷!”我顿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吉普赛人好感大增,“我想我喜欢这个人!”
“你当然会喜欢她。”卡莱尔在房间里踱步,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事实上你们两人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就连能力也格外相似,马库斯最终愿意对你网开一面,大约也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请等一下,卡伦先生,我像马库斯的恋人,所以他一度想杀死我?”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我一直以为自己搞错了。”一旁的爱德华也插进这场谈话里,“但他恨她。”
“为什么?”
我不懂这个:马库斯无疑深爱着他故去的爱人,又怎么能够恨她?
爱德华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对此一头雾水,于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仍旧只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卡莱尔。
被我们两人同时看着,吸血鬼大家长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要如何将因果简明而清楚地解释给两个过于年轻的后辈。
“这件事很复杂。”他慢吞吞地说,“差不多与南北战争同时,欧洲的地下世界也在爆发一场战争。索尔玛参与了这场战争,她的加入让原本胶着的局势向沃尔图里这方倾斜,因此遭到另一个家族的暗杀,重伤濒死,马库斯决定转化她。”
“他们没有成功,对吗?”
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如果他们成功了,我也就不会在巴黎街头遇见缅怀故人的马库斯。
“彻底的失败。”卡莱尔面色凝重地摇头,“索尔玛拒绝成为吸血鬼,她流尽了身体里所有的血,临死前起誓要复仇。”
“他不该这样做。”我说。
我能够理解三百年前的索尔玛,如果不成为吸血鬼就会死,我宁可以人类的身份死在阳光下。
既然索尔玛选择在最虚弱的时刻留在马库斯身边,间接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后者就有责任不去那样做。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卡莱尔并没有批判马库斯的行为,而是替他做出了解释。
“我认为马库斯只是太疯狂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吸血鬼一生只会认定一个爱人,失去伴侣的痛苦是作为人类所难以想象的,而阿罗趁机蛊惑了他——我不想这样说,但作为沃尔图里隐形的国王,阿罗在煽动人心方面确实很有一套。”
暮色渐渐降临,原本明亮的房间被大片暗红色阴影所笼罩,林间潮湿的雾气逐渐带走肉体的温度,让我感到指尖发冷。
“……是因为这样吗?马库斯是因此而怨恨着她吗?”
因为索尔玛擅自让他爱上了她,又自私的不愿意陪伴他?
“抱歉,伊丽莎白,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经历过的事件,以防你在未来某一天必须知道它们的时候措手不及,而不是擅自揣度其中每一个人的心理。”卡莱尔歉意地摊开手,他坐进书桌后的椅子里闭目小憩,示意我们自便。
直到离开卡莱尔的书房后很久,我仍然感到心神不宁。那段以悲剧收尾的爱情预示了一个惨淡的未来,让我没有办法无视它。
爱德华原本在整理他的CD架,他很快注意到我低迷的状态,放下手头的工作朝我走过来。
“你在想什么?”他走到我趴着的沙发旁,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低头摆弄他的手指:“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
“我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人类女孩而已,当然也有软弱到想大哭一场、或者夹着尾巴逃跑的时候。”
我不想成为吸血鬼,不想被剥夺死亡的权力,但一旦想到自己的死亡可能带给爱德华的灾难,这种未来又会让我的心脏阵阵紧缩。
人类不应当爱上吸血鬼。
如果我没有遇见爱德华就好了。那样我或许不会爱上其他人,一个人漂泊在世界各地过我想要的生活,偶尔拜访贝拉的家庭,教我的小侄子们打架或者骑机车,而不是要时刻面临着攸关人生的抉择。
“这可不像杀死过吸血鬼的人会说的话。”爱德华说。
“因为我不能理解这个。”我紧紧攥紧拳头,我的死亡可能会毁掉爱德华,这个事实让我不知所措,“人类是十分强大的生物。如果失去你,我还可以活得很好——我的心脏会因此留下一片空白,它就在那里,不会消失了,但我仍旧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如果我愿意,还可以活得比其他人都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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