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逐渐人声浮动，外婆轻轻摸了摸蒋烟的脸，叮嘱道：“好孩子，以后好好念书，照顾好自己，等你出息了接外婆去享福。”
蒋烟被外婆一把推了出去，家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还能听见外婆无比坚定的声音：“都给我回去，你们要是敢去把她抓回来，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蒋烟回眸深深地看了眼家门，咬着牙拔腿就往村外跑。
夜雨深深，打在身上针扎一样的疼，她让雨遮住了眼，脑袋昏沉，腿灌了铅似的，却片刻不敢停歇。雨越下越大，山路越来越湿滑，顾烟只觉脚底一滑，身上巨疼，不知摔到了哪里。昏过去之前，蒋烟仍不忘记抱紧怀里的录取通知书。
蒋烟被敲门的巨响声吵醒，捂着疼痛到爆炸的头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卧室。粉色的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华丽精美的吊灯和许多她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大机器。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显示出对方的耐心即将耗尽，蒋烟来不及打量更多，光着脚跑过去开门，却发现连门把手都叫她陌生。
蒋烟尝试着转了一下，门开了，一个比她矮一点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冲她伸出手：“顾烟，我没钱了，你借我点钱，我要和朋友逛街买衣服。”
蒋烟糊里糊涂地问她：“请问是你救了我吗，我现在在哪里？”
小姑娘斜着眼看她，一脸鄙夷：“顾烟你神经病，不给就不给，装什么失忆，耍我好玩啊。算了，我找爸妈要去。”
她转身走了没几步，楼下传来摔东西和争吵的声音，蒋烟隐约能听到退学、离婚几个词。
小姑娘也听见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又吵起来！”
她转身冲蒋烟说：“都是你在学校惹祸还被人把视频传到网上害的，你去把他们搞定，叫他们别吵了。”
蒋烟听得云里雾里：“他们是谁？”
小姑娘拧着眉头上下打量蒋烟：“你是不是脑子真的坏掉了，还能是谁，爸爸和妈妈啊！”
蒋烟想说她从小没爸妈，话到嘴边停住，脑子里灵光一闪，快步跑回卧室的镜子前。等看清楚镜子里的那个人，蒋烟呼吸一滞，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镜中人烫着长长的卷发，化着浓妆，烈焰红唇，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手指柔弱纤细，和常年在田里帮外婆干活，被晒得黝黑，双手磨出老茧的蒋烟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她是谁，她在哪里？外婆呢，外婆在哪里，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蒋烟，或者说现在的顾烟，心沉到绝望里。她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向镜子，抗拒着眼前的一切。破碎的镜片飞溅到她的脚下，顾烟恍若未觉，依旧赤着脚踩着玻璃渣朝外面跑。
她跑得太快，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下膝盖。她却没有停下来，不管不顾地往屋外冲。
小姑娘在她身后着急忙慌地大喊大叫：“爸，妈，你们快来，顾烟发疯了！”
顾烟冲出庭院的大门，站在路中间举目四望，一片片高档小洋房环绕在她周围，洋房之外是高耸入云的巨型楼宇，人在其下，无比渺小。
没有田埂，没有山野，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浮华世界，她在偌大的人世间迷了路，再也回不去那个有外婆的农家小屋。
顾烟被人抽走心头的那口气，脱力坐在地上，豆大的眼珠决堤般从眼眶涌出。她难以压抑绝望的心情，张着嘴巴嚎啕大哭。
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她眼前，顾烟哭得正伤心，没心理对方，那人却没走，清澈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对不起，你挡着我路了，能不能麻烦你挪到旁边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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