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诛华大会事务繁多，怕是还等要等几天。”柳罡道，“在此之前，慕容少庄主该如何处理？”
“慕容山庄的人，自然是由我慕容山庄自己处理。”我爹霸道地说道。
“杀人犯就该有杀人犯的待遇，慕容庄主您见过哪个在诛华大会期间犯了事的人能毫发无损地回家的？”柳罡问我爹。
“这倒确实。”王善武把杯盖在茶盏边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慕容不介意今天就让在场的诸位开开眼。”我爹皮笑肉不笑。
“还是先由鸿源寺监管着吧。贫僧愿以性命保证不出纰漏。”无德大师发话了。其他人虽知他与我爹曾经极为交好，却不能不给他面子。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几个武僧上来要将我押下去，他们动作虽说不上粗鲁却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架出去的时候面前回头看了我爹一眼。他站在庭院中间，眼里满是哀愁。清风拂过，撩起几根他的发丝，透着光，我看不清那是不是白发。他不再是那个江湖传说中恣意妄为的天下第一，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
我被带到一个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的房间。将我推进去之后武僧们便关上了门。视线骤然一暗，我才发现这个地方连扇窗也没有。我摸着墙走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想到自己本来打算等夜深了，用轻功悄悄逃出去找西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我跌坐在床上，床板很硬，咿咿呀呀的有些不牢靠，令人不免有些担心晚上该怎么办。床上连铺子也没有，幸得现在是春天，不会冻着。
我呆坐了半个多时辰，正想不出自己该干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却听见门外有人要准备进来了。我立马戒备起来，却没想到走进来的是我爹。他俊美的面庞仿佛一盏灯，为这个昏暗的房间添了不少光彩。
“爹。”我哀哀地叫了一声，感觉自己实在是有点可怜，像极了一只失了巢的雏鸟。
“诶。”我爹应了一声，环顾下四周，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无德那老秃驴就把你安排在这了？”
我本来情绪低落，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声音轻点，门外有人听着呢？你这么说他们住持，等下就把你儿子用铁链捆了扔水牢里。”
“儿子，”他缓缓坐在我旁边，突然语重心长道，“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去杀人。”
我有点受不了他语气里的沉重，反问道：“你没杀过人，那柳罡没杀过人？你们年轻的时候杀过的人多着呢，还有人把它们编成故事天天唱呢。”
“就是杀过，所以才知道可怕。”我爹直视我的眼睛。
没几下我就败下阵来：“好了，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真的不想杀他……”
“我相信你。”我爹打断我，“你受了委屈，却没想到要去杀人，这很好。他们故意激你，就是要你心烦意乱乃至走火入魔，最后犯下他们想要你犯下的大错，你没上当，这很好。”
他摸摸我的脑袋，脸上的神情依旧凝重。我不知道我走后他们又商量了些什么，但柳罡和王善武怕是会想方设法地恶心他。
“对不起。”我低声说道，“如果那时候我不逃走，也许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
“也许事情会更麻烦。”我爹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每次他给我强调重点的时候就会这么做，“别回头。你还年轻，经验自然没有那些老油条老道。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血，是我也会只想着快走的。”
听到老油条这几个字我心里一动，又将方才自己隐瞒的那些都竹筒倒豆一样说了出来。
没想到我爹最先关心的竟然不是严明正：“那个男人竟然也来了……”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个戴着银白色面具的男人，想到那人正是西风的师父，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爹，那个人是谁？”
我爹避开了我的目光：“一个故人。”
我不屈不挠：“他叫什么名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爹知道越是隐瞒我便越是好奇，于是沉思了一下：“算是朋友也算是敌人。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武功独步天下，又是骄傲又是孤独。我成名很早，在各事上都想争个第一。但是天底下有什么是真的第一呢。那个人因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隐姓埋名，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后来，我们俩遇上了。他在剑术上略胜我半筹，但我在剑意上却远胜他许多。他和我大大小小交过几次手，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我们都没有出全力……”
我专注地听着，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少年持剑对峙，一个阴冷，一个张扬。
我爹继续说：“为了不让它成为永远的遗憾，我们约定好，将来等双方都无所牵挂了，一定要彻彻底底地打一场。他行踪一向诡测，等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却是来告别的。他说自己要去漠北，去做一件事情，一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插嘴道。
“不知道。”我爹微微一笑，完全地陷入了回忆，“他对我说，慕容修，你说我的剑是无心的剑，也许等我回来了，我的剑就有心了。这样说来，应当不是一件坏事吧。后来重华教灭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无牵无挂了。但是后来就要和其余几家一起建立起一个新的秩序，还要和朝廷斗天斗地，还要照顾抚养你和楚川，缠住我的东西变得更多了。渐渐地，我都快忘了这个约定了。”
“这样说来，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我说道，西风有这样一个师父也挺好的。
“不。”我爹眼眸一沉，“他是一个危险，而可怕的人。他宁可折磨自己，也要把自己变成一个黑色的漩涡，把周围的人都缠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不相信光明。在他眼里，那些心怀光明的人都是愚蠢的，可鄙的，该死的。他固执地相信着自己，没有人能改变他。所以他讨厌我，他太想要打败我来证明自己是对的了。他追求剑心，是因为他觉得有心之剑更强，却不会明白它强大的理由。”我爹说道，“所以他无论在漠北呆多少年，他的剑都不会有心。”他又很温柔地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输给他的。”
“那他……”我又张口道。
我爹打断我：“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我爹知道他儿子是个断袖还喜欢上他对手徒弟的事情，便随口扯了点别的：“有人说我和他身上有一种一样的味道……”
突然，我被我爹揪住了衣领，差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这话谁说的。”我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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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考试更新很慢www，但是会变得粗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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