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分割线
【天青胭脂】
唱完戏散场之后，秋离都会在戏台子上一个人站一会儿。看席跟开场之前一样空，不过开场之前所有的茶杯托盘都搁在桌子正中央，所以在戏台子上看过去是一条条整齐的直线，散场之后便是零星地散放着了。秋离此时便会常常想起美人入浴，一边往前走着，衣服钗环就随意脱在地上，像暮春微雨里，一树芳华摇落的样子。
“秋离师兄，我收桌子了。”小学徒拎着桶从后台跑来：“再不收赶不及晚上那一场了。”“哦，好。”秋离脸上还带着妆，表情都得拘着，只抬抬手道：“你只管收那些瓜子皮，余下的我自己来。”小学徒应了，蹦跶着拿一个小笤帚去扫桌上的瓜子皮，一边扫一边笑道：“秋离师兄，班主说成了角儿就不用做这些了，跌份儿。你偏每每都要自己动手，旁人都说你惯我，不舍得使唤我呢。”“这里面有许多门道，班主自己也不懂，我只教与你就是了。”秋离说着，走到第一排最右边的角落里，趁小学徒全神贯注听他说话的时候，抽走了桌上茶杯底下压的一张字条。“这头三排的座位，还有楼上的包厢，向来价格最高，且大多数都是看官长年包下来的。能在这种小事上出这么大的价钱，都是些非富即贵的，这种人最能捧你，毛病也往往最多，他们往往不可惜钱，显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才是好的。所以，每每他们订了座，我都要事先向他们府上伺候的贴身小厮打听好，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喝茶几分烫，心里先有个数。别家唱戏的自恃戏唱得好，每每给客人脸子看，也不愿在这些小地方用心，说白了就是糊涂。唱戏啊，点什么唱什么，己不由心的事儿，下九流里头的，什么讲究都是穷讲究，最忌讳站高了就当自己是爷，台下的才是爷，才是给你饭吃，给你生路的，把他们伺候舒服了，你才有好日子过。有时候我也装作自己有点小脾气，可那都是把他们伺候舒服之后，聊以调剂的小把戏罢了。”秋离说着，揉了把小学徒额前的碎头发道：“你还小，只知道当了角儿又风光又不用挨打，可是这背后赔着多少小心只有我自己知道。将来你上台了，只记着你秋离师兄的一句话，你不能永远年轻，永远那么红，趁着好时候给自己攒家私、留退路才是正道，可别像其他一些师兄那样，迷死在这些灯红酒绿里头出不来了。”
小学徒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看着秋离手里的茶杯问道：“秋离师兄，我见你备这些茶水点心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从来没有哪位客人像这位客人那样麻烦的。单说这个茶就要把人絮烦死了，茶里头要有花香还不能损了茶意；喜欢杭菊清香又嫌花芯极苦；不要花瓣浮在茶里头还偏喜欢花开在杯里的样子。亏得师兄你肯将那菊花瓣儿一瓣一瓣仔细摘下来用细纱布裹了，茶滚开的时候泡进去，掐着时间再拿出来。那花也是提前泡开了去了苦，先搁在杯底再冲上茶。要是我呀，直接倒一壶凉水给他，他爱喝不喝，不喝渴着。”“也不是人人都这样麻烦，且由着他吧。”秋离轻笑。“师兄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小学徒歪头看他，“我倒是很想知道，师兄这样精心地给他泡茶，究竟只是哄他高兴，还是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呢？”“这话要我怎么说？”秋离刮了一下小学徒的鼻子，“没有我自然是要答没有，若是真有，也不能让你知道就是了。”秋离唱了半天的戏，又和小学徒说了好一会的话，早口渴了，手里端了半杯残茶，便下意识将它一饮而尽。小学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秋离师兄，你喝了客人的茶了！”
秋离回过神来，见手里青瓷茶杯的杯沿上沾了自己唇上的胭脂，山茶花色的一牙，显眼得很，又想起这杯子是自己平日里收着专门给他用的，里头是他喝剩的茶，厚厚一层妆底下他的脸“腾”地就红了。
※※※※※※※※※※※※※※※※※※※※
作者沉迷给自己的娃产粮然后忘记了正文
喜欢一江风请大家收藏：(m.yunxuangezw.com)一江风云轩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