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人定将至,暴雨后的空气清新舒润。
卫桑儿在榻边守着熟睡的女儿,缓缓摇着绢扇。
念君脸上迎着轻柔的凉风,额发阵阵飘动,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甜甜地笑起。
而桑儿却微微蹙眉,她听着外间几个男人的谈话,心里惴惴不安。
在嬴昭说明来意之后,将离便找来南楚的几人一同商议,一谈就是一个时辰。
听起来,嬴昭是被叔父们派来传话的。
天秦许多地方都在闹旱,饥荒遍地,黄河河道水位降了一半,开仓赈粮都没法填补,民心浮动,已经有乡里出现小规模的骚乱。
而右相一派攻楚之心不灭,不思解决内部问题,却总是想与南楚制造矛盾,牵累国家精力。
他们手握权柄,蛊惑帝心,独揽朝政,排除异己,通过职权打压宗室外戚在朝中的势力。
而外戚目光短浅,只想用将离和卫桑儿的联姻关系为自己壮大影响来与右相一派抗衡,对于国家到底该往哪儿走,他们看不到也没想那么远,更没有规划,不足与之共谋。
所以,以桃君嬴绎为首的宗室一派,就想接受南楚的条件,与之签订盟约,重新开通商道。
“叔父说了,中夏地大物博,南北相辅相成,只有往来交流才能物尽其用,所以派我今晚来与你们商议。”
将离点点头:“秦楚合作对两国大有裨益,造福中夏万民,百利而无害,桃君见事透彻,心怀广阔,远不是公孙能比的了的。”
“叔父多年隐忍,就是在等右相铸下大错,可这错太大了,太伤了,重蹈七十年前的覆辙,动了天秦的元气,眼下必须一搏,方才能有回旋的生机。”
他刚才转述了嬴绎的一个计划,需要多方配合,核心人物就是将离。
嬴昭叹了口气:“陛下身边都是右相的人,平日很难得见,只有在殿上才能见到,明日还将有次朝会,若想成事,就在明日了。
“当着群臣文武百官,纵使右相只手遮天,朝中也不是他一言堂的地方,成安君是卫尉,届时通力合作,必能达成所愿。”
陆启明想了想,眉头紧蹙:“上殿是一回事,云梦君虽可以离王座很近,但只要是上殿者,均得卸剑才得入内,你们陛下身边有四名金矛卫,那四人可是归卫尉统领?”
嬴昭摇了摇头:“金矛卫只听命于陛下,为陛下阻敌于王案之外,这也是眼下最大的难题,就算靠近了陛下,但手中无刃,也终究难成。”
几人陷入一阵沉默,里间传来卫桑儿的轻咳声,将离意会,舒眉笑笑,心里有了打算:“放心,我自有解法,不过,我还想问问你这个密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嬴加佑的杰作,三十年前,他做太子期间督造了这座驿馆,当时还意欲开辟东西商道,与楚商颇有来往。
却被敌视南楚的一些老臣所诟病,甚至有人罗列了他的罪状想要进行弹劾。
这也不能阻挡他的决心,便乘建造之便命人加修了这条密道,直通驿馆背面的一家酒肆,他就在那里与来使的南楚人密谈。
嬴加佑离世后,唯一知道这密道的就只有他的好弟弟嬴淳,这次便让嬴昭从此进入来联系将离。
“酒肆是何人经营?”将离问。
“顾氏。”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顾吟枫,他愣了愣:“那的确是我家酒肆,但……密道一事,年代久远,我实在不知情。”
将离摆摆手:“无妨,但只要是顾氏的就好办,天无绝人之路。”
随即问向嬴昭:“那里情况如何,可有守兵?”
“没有,外表就是一家寻常酒肆,况又是在驿馆背面,大门离了两条街,不会有人把他们联系起来。”
“好,”将离看向连吾,“明日一早从密道出去,找到北墨者,据北墨令来信所言,巫马勤和辛冬子已在咸阳待命,再准备一辆低调的马车,城门一开,就送夫人和念儿离开。”
卫桑儿听闻,缓步走来,跪坐在他身边:“明天就要走么?”
“越快越好,最好能在明日朝会前出城,之后……方亚亲自赶车,由北墨者护送,一路向东从即墨出海,那里有南楚的船只留候,到了海上就安全了,相信方亚,他会将你们送回南郢,那是你和念儿的新家。”
卫桑儿有点犹豫,不光是走得太急,更因为要和将离分开。
她摇了摇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走,我不走。”
将离语气坚定,不容辩驳:“你和念儿必须先走,我在天秦才不会有软肋。”
方亚见状,连忙端手补充道:“方亚跟随主人多年,誓死保护夫人和姑娘周全,还请夫人听从主人安排。”
她叹了口气:“那你……”
将离笑了笑:“我办完事,很快就会来找你们,我还要回家呢,南郢的一大家子都在等我们回去,到那之后,姜家就齐了。”
她这才点头答应,小声道:“那你小心,一定要回来,不要……不要再……”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将离握住她手,轻拍一下,“上次一回,无比后悔,同样的蠢事,不会出现两次。”
桑儿小小地点了下头,赧着脸起身离开。
等她走后,将离又看向顾吟枫:“顾兄也一起回吧,沿途要经过不少大城,需要顾氏的店铺的帮忙,而且明日朝会凶险,你本就不用上朝,早些离开,我们也好放开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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